夏棲梧的話很輕，不只是說給孟煜聽得，還有授衣，更有孟煜身邊的那些人。

沒有想到夏棲梧會這麽說，孟煜楞了一下。他的確沒有很註意身邊的那些暗衛，對於他來說，這些人只要聽話好用就行了，死了再換一批就是。

然而，夏棲梧方才說的什麽？把暗衛當做朋友？

呵，未免太過荒謬了吧，主仆君臣之間，或許會有逢場作戲的和睦，可到底是主仆有別，誰會真的和個下人做朋友？

念著這句話，孟煜冷哼了一聲，“授衣只不過是我身邊的一個普通暗衛罷了，頂多算的上是有些用處的東西，只不過，郡主也知道，他能背叛郡主，難說有一日不會背叛我，如此的人，我怎麽敢用？”

“二皇子，你身邊用命護著你的人，你全都當做有用的‘東西’嗎？”

夏棲梧輕描淡寫，然而孟煜卻一點兒都沒有在意的揮手，“他們本就是為主子而生的，若是無用，我留著做什麽？”

“他們當真是為你而生的嗎？”夏棲梧垂下眼睫，過了一會兒才微微擡起，看著面前的孟煜，視線順便掃過他身後多多少少帶著傷痕的那些暗衛，最後吐出一口氣，“他們全都是南蠻人吧？而且大抵全都是軍營之中的將士？所以全都帶著些許血煞之氣，是普通的暗衛身上沒有的。”

孟煜皺了皺眉頭，卻是下意識的知道，夏棲梧要說的，不會是他想聽的話，於是下意識的想要打斷。

然而夏棲梧下一句話，卻依舊越過孟煜的阻攔，脫口而出，“他們效忠，願意為之生，為之死的，是南蠻，不是你，二皇子。”

如此一句話，有人茅塞頓開，而有人卻有些後背發涼的感覺，一雙怒目看著面前臉色平靜的夏棲，咬著牙，一字一句，“你到底想說什麽？挑撥我身邊的人？棲梧郡主，我待你可是如客。”

“呵。”夏棲梧冷笑了一聲，毫不掩飾的不屑語調，“我當真是你請來的？二皇子，你口口聲聲說南蠻只不過是想要一個和下三國並稱的資格而已，要展現國力而已。可是你在大楚皇要立後之際，把皇後帶到這裏來，而且還派自己的手下暗殺於我，你覺得，此事有善了的可能？無論我最後是活著回去，或者是死了，大楚都會朝南蠻發難，而且理由正當。”

“二皇子，若是大楚向南蠻開戰，南蠻，可有接下來的可能？”

自然沒有。南蠻很清楚，他們能肆無忌憚的擾亂大楚邊陲之地，只不過是因為大楚不想分出國力來對付他們，以至於給周邊的西越和晏國機會而已。

可如今呢？晏國已敗，西越雖在，可對上大楚到底是弱了一些，而且這個時候，沒有找到是誰對晏國下的手，局勢未明，毫無理由，西越絕對是旁觀，甚至會因為外敵和大楚聯手。

外敵，南蠻國小勢微，卻也想從中分得一分利益，最好是一躍而上，占據晏國原本的地位，和下二國呈鼎立之勢。可這是南蠻的事，卻不是孟煜想要的……

孟煜的野心，要更大一些。

看著面前的夏棲梧，不知道為什麽，孟煜忽然有一種殺人滅口的心思，只不過，在猶豫了半晌之後，看著後者，孟煜冷笑，“是又如何，不是又如何？棲梧郡主，我好心待你你非要把自己的處境弄成死局，是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？”

孟煜轉身，對著前面走去，“至少也過了如今這一處……”

“不用了。”夏棲梧站在原地，輕描淡寫的開口，甚至推開了面前擋著的授衣，朝著孟煜踏前了一步，對著後者憐憫一笑，“你沒有機會了。”

曲嵐易的蠱。夏棲梧很清晰的見著一只很美的蝴蝶從枝頭翩然落下，落在孟煜的額頭，而後垂下翅膀。

那是一只蠱蟲，從它落在夏棲梧眼中的時候，她便知道出現在這裏的是什麽人了。

“你說什麽？”孟煜的眉心有一團血霧湧出，一旁的暗衛臉上皆露出驚懼的眼神，甚至下意識的朝著旁邊退了幾步，遠離孟煜。

“你們退什麽？”孟煜一點兒也沒有感覺到不對勁，或許他的痛覺和視覺都已經絮亂。

夏棲梧看著他眉心的血霧燃燒了起來，很快把孟煜整個人都包裹其中，明黃色的光焰，印入眼中是一大片極美的光焰，然而期間包裹的黑色卻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。

火焰的炙熱撲在臉上，有人叩住夏棲梧的手腕。

沒有回頭，夏棲梧便知道是誰，“你怎麽在這裏？而且……”

方才山上的那些匪徒，也全都是曲嵐易的人？

“這蠱叫迷心。”曲嵐易整個人都包裹在灰黑色的鬥篷裏，和夏棲梧一開始見到他的時候差不多。

鬥篷的帽子很大，罩住了曲嵐易的眼睛，夏棲梧轉過頭去，只能看見他的下顎，很是熟悉的輪廓。

曲嵐易把一段線香放在夏棲梧手中，嘆了一口氣，“王蠱給你真是可惜了，你真是一點兒也不懂得用，每一次都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。”

“有反噬。”夏棲梧回過神來，而後皺了皺眉頭，“而且我根本沒法控制它。”

“是你心生抵制，為什麽呢？”

曲嵐易試著開解夏棲梧，極為耐心，“別怕，你試過用它的力量，其實反噬也不是那麽大是不是？你要相信它，王蠱是真的取不出來了，除非你死了，既然如此，它就是你身體的一部分，棲梧，你要學會用它。沒有人會每一次都那麽及時的出現在你身邊，剛好救下你，再有一次，棲梧，你有可能會死，這句話，不是我說的，是晏殊皎說的。”

再有一次，她可能會死？若是這話是曲嵐易說的，夏棲梧毫不猶豫地就會覺得是後者是在說謊話騙她，然而，這句話是晏殊皎開的口，那便有了讓夏棲梧重視的資格。

“我拖得時間剛剛好，棲梧，他來找你了，那我就先走了。”曲嵐易輕笑，來的時候是一個人，走的時候依然是一個人。

“主子……這個人……”授衣吐出這句話，然而下一秒，卻被忽然出現的人打斷。是顧行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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